一碗甜茶
（今天无意翻到高中写的小说，略青涩，不知道撂哪好，想笑就笑吧）
“哎！你怎么冲茶的？”老余皱着眉叫道，两道浓黑的眉毛活像两只黑亮的水蛭一样吸在了一起，那张刀疤脸越发显得扭曲了。
“诶，大爷，对……对不住啊……”小姑娘看着自己笨拙冲出来的茶，颜色不对，还洒了一桌，很难为情，连忙拿来毛巾擦干。心里直嘀咕：笼里的小画眉闹的，长得乖巧，还唱的动听，把人的魂儿都给勾去了。
老余看着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，一副腼腆的模样，只是那一双像贝壳一样精致的耳朵，煞是好看。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，不过仔细想想，辈分差这么多，不大可能，他也刚来这个小镇不久。
一个热气刚刚消退的傍晚，姓蔡的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乘凉，有一个拉二胡的老人带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走在街上，看起来又饥又渴。老人艰难地走着，腰板越来越弯，小男孩垂头丧气的拖着布鞋，脸上红色的热气似乎还在蒸腾，嘴唇却已经发白。
路过蔡家院子门前，老人无奈的敲着门边，想讨点什么吃。这家的女主人好心的招呼小蔡冬端上一碗热腾腾的茶水，她们家有闲时饮茶的习惯。
小男孩这辈子也不会忘记那碗茶的味道。像是阴天许久放晴后出现的几缕阳光，叫人禁不住的欢喜和雀跃。小蔡冬朝小男孩眨眨眼，说：“好喝吗？我加了好吃的东西哦。我叫蔡冬，你呢？”小男孩看着眼前这个有着贝壳一样洁白精致耳朵的女孩，咧着嘴笑了。
“哐”地一声，把老余的思绪从一个记忆的茧中抽了出来。小姑娘端的茶几被一个迎面跑进来的小孩撞翻了。“哎，蔡东！你怎么这么不小心!赶紧的！”一个伙计叫道。小姑娘皱了皱眉，一声不吭的收拾着碎片，那小心翼翼的动作让老余蓦地想起一个人。
蔡冬！蔡冬！那碗茶，那碗加了糖的茶，那个端茶的女孩叫蔡冬，眼前这个女孩也叫蔡冬！老余眼里那碗茶突然被擦亮了。
后来那家人搬走了，小男孩再也找不到那家姓蔡的人家，那个叫蔡冬的姑娘，还有那碗加了糖的茶。也许这已经变成了小男孩苦涩的童年里一支飘远的歌谣了。可是小男孩再也找不到那么好喝的茶，那么好看的耳朵了，直到今天。
“啊----”小姑娘的手被碎片扎了，血止不住汩汩的往外淌。
“来，赶紧把手泡进去。”老余端来一小盆浓茶水，让蔡东把手浸入茶水中，血在水里开出一朵暗红色的花后就迅速地晕开了。
血！血！开了花的血！熟悉的画面。
玻璃碎片满地，有人在打斗，几个人一窝蜂纠成一团，拳打脚踢。倏地，有一个人倒下了，血一滴滴淌着。
不久，有警察来了，有人撒腿就跑，三个人来不及反应过来，就被警察扣住了手。而那个倒地的人，死了，血水在一地的酒水下开出一朵朵暗红色的花，汩汩的流。被抓的三个，其中一个，就是老余。
他似乎也忘了是怎么一回事，好像是逞了一时的兄弟义气，帮人教训生意对手，本想只是教训教训，没想到一时激动就断送了一条人命。当然，还有自己十几年的青春。
十几年的牢狱生活使得老余的脾气越发古怪，不怎么爱说话，这两年都过着流浪汉的生活。别人介绍的对象也被他一一拒绝了，许是放不下那个童年的情结，许是自己脾气古怪怕对不住人家。而唯一不变的习惯，是喝茶。
“东儿，来，妈给你弄弄。”一个被伙计称为老板娘的女人过来了，一面笑吟吟的帮蔡东包扎好伤口，一面向老余道谢。
此时，老余盯着老板娘的侧脸，心里慢慢涌起一股暖流。记忆就那么抽丝剥茧的出现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。
“我是东儿的妈，给您添麻烦了，不好意思啊。”
“冒昧的问下，你……你是蔡冬吗？”
“我们……认识吗？”
“你……还记得一碗加了糖的茶吗？”
“一碗……加了糖的？茶？”
“终于还是见着了啊。都过这么多年了，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你来了。”
“……嘿！难道……难道你是那个二胡大爷的孙子？”
“对啊，自从搬家之后，我还以为不可能再见到你了呢。”
“嗯，搬了挺远的。”
“你孩子也叫蔡冬？”
“哦，是这样的，她爸走得早，孩子没出世就走了，我就把她爸名字中的‘东’取字给了孩子。”
“这……这样啊？那……他……是怎么去世的？”
“做生意纠纷叫人给打死了……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。唉，不过，恶人有恶报，那三个凶手也都服了刑。”
听到这，老余脸开始抽搐。他低着头，两道水蛭似的黑眉毛又吸到了一起。
“来，喝杯小店最好的龙井。大哥，你的脸色……似乎不太对。”
“哦，没……没什么，许是累了。对了，你能给我几块冰糖么？”
“好，哎！伙计！过来，拿几块冰糖过来。”
那伙计看着老余古怪的脸色，不免露出了奇怪的神情，但还是拿来了一小碟冰糖。
老余忐忑地夹起一颗冰糖，“扑通——”糖掉进了茶壶，看着糖在壶里慢慢化去，他的眼里有了氤氲的雾气。此刻，原本的晶莹香甜，却在投进苦涩茶水的那一刻，一切都化为虚无。
“来，这么多年不见，是时候也让我来……为你沏上一杯……好茶了。”说着，手边的茶已经入杯了，茶面上清澈的映出蔡冬那张白净的脸。
“呵，这个味道。久违了！”老余满足地笑了。
茶馆外，天色渐暗，眨眼间天边就骤然变出一幅浓黑的泼墨画，乌云黑压压的朝屋檐逼近。
“我想我要走了，最近比较忙，到处跑生意。”
“现在什么生意经都不好做，为人处世的，还是小心为妙。”
“嗯，这些我懂。我有空会再来拜访你的。”
“哎！变天了，你捎上一把伞吧？”
“不必了，很快就到了。”
“走好啊……，有空多来小店坐坐。”
老余头也不回，苦涩的笑了。一出茶馆，天就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。
雨丝细细冲刷着老余眉上那暗黑的水蛭。此刻，它们终于如释重负。而茶馆门边洒了地的那壶茶，还没来得及干，就汇入了雨珠中，向着老余走去的方向，淡淡地淌着，淌着……